党的二十届四中全会听取和讨论了习近平总书记受中央政治局委托所作的工作报告，审议通过了《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五个五年规划的建议》，明确提出“加快建设新型能源体系”“积极稳妥推进和实现碳达峰”“加快形成绿色生产生活方式”“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坚持智能化、绿色化、融合化方向”。根据全会公报的精神，笔者认为，未来五年能源电力的转型趋势与发展路径将呈现“十化”趋势。
（文章来源 微信公众号：中国能源观察 作者：中国能建集团投资有限公司二级管理专家、总经济师 徐进）
趋势之一：清洁化
在全球气候变暖的大背景下，从高碳的传统能源向低碳甚至零碳的清洁电力转型迫在眉睫，清洁化是确保我国实现“双碳”目标和推进能源转型的必由之路。虽然目前我国已建成全球规模最大的清洁发电体系，绿色低碳的电力正为高质量发展注入澎湃动能，但作为世界上一个典型“多煤少油缺气”的国家，煤炭在我国能源的生产和消费中占据绝对主导地位，加上油气等化石能源的本质也决定了其难以承担能源绿色转型的重任。可见，我国电力清洁低碳之路仍然道阻且长、任重道远。
对此，全面推进煤电低碳化改造、大力发展风光等新能源、努力壮大水电和核电等清洁能源装机规模，已成为我国电力低碳转型的当务之急。未来一段时间内，燃煤发电将以打造新一代煤电机组为主攻方向，并通过生物质掺烧、绿氨掺烧、碳捕集利用与封存等途径，实现碳排放接近甚至达到燃气发电水平，达到清洁发电标准；到2035年，可再生能源成为发电的主体电源，核电发电量占比有望达10%左右，电能占终端用能比例达到40%以上；到2045年左右，整个电力系统要实现近零排放，非化石能源成为主体能源；整个能源供给在2050年左右要实现近零排放，2060年要降为负碳排放。届时，我国能源电力的清洁化转型之路才正式宣告结束。
趋势之二：市场化
市场化是我国电力行业深化改革的核心举措，既是建立我国全国统一大市场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有效推动电力清洁转型的关键支撑，旨在通过市场机制优化资源配置，切实减少政府对电力生产经营的干预，不断提高发电效率、降低用电成本，促进电力行业高质量发展。我国现已初步建成省内、省间、不同区域高效协同和中长期、现货、辅助服务有机衔接的多层次统一电力市场体系，而随着电力市场“1+6”基础规则体系搭建完成，电力市场建设已迈入“加速期”，标志着全国统一电力市场总体框架的正式形成。
目前，我国电力市场建设的“四梁八柱”基本确立，燃煤发电电量全部进入电力市场、价格波动幅度达±20%；新能源发电已全面入市，电量电价全部上网形成；输配电价改革持续推进，绿色电力交易体系建设逐步完善，下一步将陆续推进水电、核电等电力品种的全面入市，并按照“2025年初步建成、2029年全面建成、2035年完善提升”的时间表，实现“中长期+现货+辅助服务”等市场范围全覆盖、交易时序兼容、交易品种灵活、市场主体多元、基本规则一致、交易标准统一的全国电力市场体系的宏伟蓝图，为电力资源的全国范围内自由流动和优化配置铺平道路，最终形成竞争环节完全由市场决定的电价形成机制。
趋势之三：智能化
智能化是打造新型电力系统的必然要求。新型电力系统是以云大物移智等为代表的新一代信息数字技术作为关键载体，以万物互联、开放共享、数智驱动为基本特征，将电力“发输变配储用”等各环节、全流程进行有效集成并实现数字化管理和智慧化运营，极大提升了对电力各环节的管控力、决断力和协同力，并借助人工智能、区块链、边缘计算等技术，让电力系统实现从“物理互联”到“数智融合”的新跨越，重构了人类文明的能量底座。可以这样说，没有数智化，就没有新型电力系统。
随着技术的全面升级和标准化体系的建立，电力AI大模型将发挥更加重要的作用，重塑电力世界的底层逻辑。加强电力和算力在技术、设施和机制等多方面深度融合发展，实现多种能量流和数据流的深度融合以及“源网储荷”的协同互动，将极大提高电力系统“可观、可测、可控、可调”能力，进一步重塑电力业务模式和商业生态，促使电力系统的形态和主体更加多元化，确保电力供应更稳定和用电质量大幅跃升，更好满足民生需求，更好服务经济社会发展大局。未来，智能化将从数据、业务、生态三个维度持续优化电力系统碳减排路径，当AI、6G通信、量子计算、可控核聚变等未来技术与电力深度融合，极有可能成为点亮智能社会文明的能源之光。
趋势之四：融合化
融合化已成为当前电力发展的核心趋势，也是构建新型电力系统的关键路径，为实现清洁、安全、高效的电力供应提供有力支撑。电力系统作为世界上复杂而庞大的人工系统之一，其稳定运行依赖于“源、网、荷、储”四大要素的协调配合、深度融合和协同优化，并通过发电、输送、负荷管理和储能等环节的有机结合，形成高度协调协同的综合性能源系统，以实现电力系统的高效稳定运行和能源资源的综合利用最大化。
电力融合化发展将重点发轫于以下三大方面：在电源领域，通过多种能源相互融合，积极推进“风光储一体化”、因地制宜开展“风光水储氢一体化”、主动尝试“风光核储氢一体化”、稳妥推进“风光火储一体化”等“打捆”方式，提高多能互补协同作用，打造安全高效的清洁能源体系；在电网领域，通过“源网荷储”一体化，借助源网协同、网荷互动、源荷互济、网储互补等融合方式，大幅提高电网运行灵活性，促进可再生能源消纳，提升电力系统运行效率和稳定可靠性；在产业融合领域，大力推进能源电力与建筑、冶金、装备制造、交通、农业等产业一体化发展，加大实施可再生能源替代行动，切实促进重点领域用能转型，确保降碳目标顺利实现，开启能源电力变革新时代。
趋势之五：分布化
分布化将成为我国能源电力发展的重要方向，这一趋势在政策引导和技术进步的推动下正加速形成。随着能源科技创新的突飞猛进以及智能家居、智能楼宇和智能城市的迅速崛起，以分布式光伏、分散式风电、微电网以及零碳园区等为代表的清洁能源的分布式利用新业态不断涌现，多能互补、产消一体、跨界融合等新模式被推到了能源产业前沿，传统的单一类型能源企业逐渐向综合能源服务商转变，以前的大电厂、大电网、油气长输管网等组成的具有自然垄断性质的能源开发模式难以有效适应现代化能源电力发展的根本要求。
分布式能源的具体形式日益多样化，包括分布式天然气、分布式光伏、分散式风电、分布式储能、微型核电站、需求侧响应和能效技术等类型。未来能源电力将呈终端化、分布化发展趋势，各种能源品类、能源服务多元融合发展层出不穷，以更好满足用户更加多元的需求，同时用户也可通过分布式电源接入电网，成为电力系统的“产消者”，从而有效提高能源利用效率并降低对环境的影响。一言以蔽之，分布式能源日益展现出较好的经济性和发展前景，为局部地区和特殊场所提供稳定可靠的清洁能源电力供应，也给能源体系高质量和多元化发展带来了新动力和新挑战。
趋势之六：柔性化
柔性化是构建新型电力系统核心要素之一。随着高比例分布式新能源接网和大规模新型负荷用电需求激增，柔性电力（网）系统因具备更加灵活的电能变换与控制技术和更高的可靠性而备受青睐。它以大功率、高性能的电力电子器件为基础，借助分布式能源、储能设备、智能电表等调节电力负载和可调节发电设备，根据电网需求实时调整电力输出，实现对电网电压、电流、功率等各类参数的实时调节，从而保持供需平衡，具有可控性好、适应性强、响应速度快、智能化程度高等特点，能够有效避免电力系统的能源浪费，切实提高电力系统可靠性。
由此可见，柔性电力（网）系统具有较高的智能化水平、灵活调整供需平衡能力、保障电力负荷稳定运行等显著优势。按照相关规划，到2030年，我国基本完成配电网柔性化、数智化转型，实现主配微网多级协同、海量资源聚合互动、多元用户即插即用，高效促进分布式智能电网与配电网、大电网融合发展，有效解决电力系统中供需失衡、电力峰值等问题，全面提高电力系统的稳定性和可靠性，从而破解“双高（即高比例可再生能源接入与高比例电力电子设备应用）”“双峰（冬、夏两季用电高峰）”“双随机（即供给侧随机性和需求侧随机性）”等电力难题，达到以“柔”克“刚”的效果。
趋势之七：电气化
电气化是我国能源电力中长期发展的主要方向，指在国民经济各部门和城乡人民生活中普遍使用电力的状况，反映电能占终端能源消费的程度。我国已建成世界最大清洁发电体系，伴随着电力替代（以电代煤、以电代油、以电代气）的加速推进，我国正从“煤炭大国”转型为“电力强国”，2025年我国终端电气化率将突破30%，显著领先于欧盟的22.3%与美国的21.7%，远高于世界平均水平，相较“十三五”末有了明显提高。照此速度发展，我国极有可能成为世界上第一个跳过油气时代直接进入电气时代的大国。
随着我国城乡居民收入水平不断提高和品种繁多的新型家用电器日益普及，终端用能方式的巨大变化，以电力为终端的消费格局正在形成，电气化将助推我国迈入能源消费的新时代，成为绿色低碳转型的重要路径。未来，在“双碳”目标的引领下，我国将逐步提升工业、建筑、交通等各行各业的电气化水平，加速推动电气化与数智化的深度融合，以实现清洁电力对化石能源的深度替代。预计到2030年，全国电能占终端能源消费比重有望达到35%以上；到2060年，电能占终端能源消费比重有望达到70%左右，建成高度电气化社会。
趋势之八：虚拟化
近年来，随着电力智能化程度不断提升，虚拟电厂等新模式崭露头角，电力形态逐步从实体走向虚拟，成为电力市场的新引擎和引领能源未来变革的新范式。实际上，虚拟电厂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实体发电厂，而是借助现代网络信息、系统集成控制等技术，将分散在不同地理位置、具有不同类型和特性的分布式电源、可调节负荷、储能等各类分散的发电资源和用电负荷聚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多元互动、虚拟集中的能源系统，成为现代电力系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虚拟电厂作为一种全新的市场机制，是新型电力系统和电力市场建设发展到一定阶段的必然产物，正深刻改变着我国电力市场的格局。其具有三大方面的突出作用，即在系统运行方面可提供调峰、调频、备用等多种调节服务，在需求侧管理方面可组织负荷资源开展需求响应，在市场交易方面可聚合分散的资源参与市场交易。未来，随着新能源大规模装机并网以及电网峰谷差的扩大，加上智能能量管理系统日益普及和市场机制逐步完善，虚拟电厂的重要性更加凸显，将进一步重构电力系统的产销模式和运行模式，不断向能源及其他领域延伸，构建更为广泛的能源电力生态系统，成为未来能源转型的关键力量和能源革命的“隐形推手”。
趋势之九：通证化
通证化是我国电力发展和能源金融的新兴方向。电力资产通证化是从“token”转化而来的，是指把多样的电力资产进行token化，以实现跨平台、跨系统、跨资产的流动。2025年3月底，绿色数字资产通证化计划在澳门正式启动，尝试绿色数字资产（RWA）融资新模式，标志着碳资产从“电力交易”迈向“通证交易”新阶段。区别于传统碳金融产品，通证化后的绿色数字资产具备标准化、可拆分、易流转的特性，将极大提升碳资产的金融属性，有利于推动新能源由“绿色电力”向“绿色资产”新跨越，对激活万亿级美元全球绿色资产流动性意义重大。
“电”作为国民经济的核心资源，具备实时生成、精准计量、全程可溯源等特征，先天适于成为“数字资产”的优质锚点。而我国被称为世界上第一个“电力王国”，也是全球最大的绿电生产国与消费国，近几年绿电交易、绿证交易、碳交易和电力期货交易兴起，电力人民币数字确权与交易全面布局，电力资产金融性愈发明显，尤其是绿证作为绿电的权益载体，其绿色资产价值的日益凸显，为绿色金融市场提供了更多元的投资标的和选择，也为电力资产通证化创造了有利条件。
趋势之十：国际化
世界虽正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但国际化仍是电力发展不可逆转的潮流。尤其是特朗普政府二次上台后，美国重回油气时代，加之其挥舞关税大棒，为能源全球化蒙上阴影。然而，随着“一带一路”纵深发展和全球能源互联网不断推进，我国能源电力海外投资、建设项目持续增加，全方位、多领域的电力对外开放格局更加明晰，能源电力国际化潮流不可逆转，跟周边国家之间的电力联系与贸易将更加频繁和多样化，跨国输电线路和电网互联互通将成为新常态，全球能源互联网建设为电力国际合作拓展了更广阔的空间，这是扩大高水平对外开放的重要举措，也是端牢“能源饭碗”的必由之路。
当前，我国石油对外依存度高达70%以上，天然气对外依存度在45%左右，铀资源对外依存度超过80%，在短期内难以摆脱对国际能源资源的高度依赖，保障能源安全离不开国际合作。因此，一方面我国要以更加开放包容的态度加强国际合作，加大清洁能源、特高压等优势领域技术与标准输出，大力支持广大发展中国家的能源绿色低碳转型，为全球治理体系建设提供中国智慧、中国方案；另一方面要以保障国内油气供给为关键抓手，强化能源多元化布局，构建更加畅通可靠的国际能源大通道，尽量降低对单一能源、单一国家的依赖，切实筑牢能源安全底线。
